-凉薄少年葬空城

乱世处,却惟愿君安(全员HE)

      自从齐之侃的母亲去世后,齐之侃在孤寂黑暗的夜晚经常梦到母亲,梦中的母亲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温柔地喊他回家吃饭,“娘!”齐之侃从梦中惊醒,可回答她的只有窗外的呼啸的寒风,再没有往日令他安心的声音。回想起以前与母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齐之侃多想再扑到母亲的怀抱里,感受母亲怀抱的温暖。但人终究只能向前走,无论你是夜里多少次哭喊着惊醒,只为能再多感受一次母亲紧实的怀抱,还是你跪在父母的坟前嘶声咒骂老天不公,只因他一次次的给予,又一次次夺取你生命中最在乎的人。你没有办法反抗,你只能往继续走,就算来路看起来是那样的春光明媚,就算前路看起来是多么晦暗难行。你只能一路走啊走,直到命运磨去了你的棱角,抽干了你的灵魂,哪怕最后敲碎你的脊梁,你也没有办法,你只能走,继续走,一直走。直到有那么一天,你在路上碰见那个走在你前头却为你等了一路的人,然后你就会发现,其实这路也没那么难走。
齐之侃的父亲将齐之侃送到私塾读书,利用闲暇时间教儿子祖传的铸铁技艺,时光荏苒,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十多年过去,齐之侃也从年幼的稚子成长为一个风度翩翩的俊朗少年,只是齐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在某一年的冬日前夕,齐父终究还是没挺过来,就这么去了,留下齐之侃一人跪在床板前紧握着父亲的双手嘶声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是说好人有好报的吗?不是说苍天明鉴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什么都不给我留下?为什么总是留我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哭得痛苦,哭得用力,冬日里哭得汗湿了衣裳,喉咙里咳出血丝,但是却再也没有人在乎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会关心他的人,已经循着他娘的身影往前去了,留下他一个人,茫然无措的面对这日后前途未卜的命运,不知道该怎么行,怎么走。
       到了齐父发丧这天,正值三九严寒,村里居然人人都来送齐父最后一程,长长的队伍,从村口沿着山路一直排到了后山腰上。齐之侃站在最前面,头上扎着白布,看着父亲的棺椁一点点被埋入地底。
“这回好了,他现在能躺着娘亲旁边了,终于全了爹的心愿了。”当上面并排书着父亲和母亲名字的石碑立起来的时候,齐之侃突然这样想道。那天又刚好是进入三九以来的第一个晴天,阳光正好把整个山间都照的透亮,天上蓝得连一片云也没有,拂面而来的微风把身后同村们的抽泣声带的越来越远,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父亲的墓碑,不言不语,等到葬礼结束之后才转身低头眨了眨眼睛,视线终于清楚了
      人死如灯灭,时间在走,就算再如何不情愿,日子也总是要过的,父亲离开的这年年三十晚上,齐之侃点亮了家里所有的灯,自己给自己做了一餐年夜饭,三荤三素一鱼一汤,一张圆桌上摆了五只碗筷,对着堂屋大门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敞开着的院门举了举杯,就着外面传来映亮夜空的烟火,抬手喝了,入口柔一线喉,这一杯,便又是一年了。
      父亲离世后,留下的积蓄不多,虽不至于穷困潦倒,但也不能说富裕,白事过后,也就堪堪糊口而已,但胜在家中还有一铁铺,齐之侃多年来受父亲的教导,掌握家传的打铁技艺,继承衣钵经营铁铺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齐之侃这时也才刚过十五,虽然也是吃得苦耐得住寂寞的人,但要让他真就这样在村中做一辈子铁匠,他心里还是有所不愿。他虽从未打算入朝谋职,但是经年累月下来书中所写各地风土人情却是真真切切的吸引着他,再加上父亲在闲暇时时常谈及京城趣事,怎能让他不神往呢?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游远,如今他已是孤家寡人一个,再无所牵挂,何必再拘于此处呢?十七岁正是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与其早早的安于山间悠闲度日,不如趁着年轻出门闯荡一番,等到见识过那些游记里的奇景,再回来古道茶香,安稳成家又有何不可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齐之侃寒窗读书十载,还未曾离开过这连绵的山峰,他怎能甘心,与其徒留伤心地,出去见识一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心中犹豫权衡许久,齐之侃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往日里与父亲闲谈时描绘在脑海里那些山外的景色最终还是占了上风。次年暮春,齐之侃关了铺子,打点完家中琐事之后,驾着那架陪了他十余年求学路的马车,装着满车行李,往村外山路上走去了。出发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太阳从远山透出微微的光,山间雾气萦绕紧密无声,齐之侃路过儿时奔跑过的石板桥,母亲旧时洗衣的小河,父亲带他乘凉的老榕树,到了村口,他勒住缰绳转身往回望,远处有早起的人家已经开始做饭了,炊烟依稀升起环环绕绕地,看得并不真切,村口的牌坊笼罩在薄薄的晨雾间,他又看了一眼,没有人在那里等他,最后还是转身走了,这次中途再没有停下来过。
      马车穿过蜿蜒的山路,越过涓涓溪流,经过一座座村庄,却一直没有停下,也仿佛永远都不愿停下,因为他知道就算停下,也再没有人等他了。
身上穿着孝服,齐之侃便走到哪里都是一袭白衣,一头如瀑黑发。他性格真诚待人温和,又长得俊秀,到哪里都能得到当地人喜爱,其中不乏许多闺阁少女芳心暗许,一路游历下来居然没有碰见过什么棘手的情况。齐之侃也是个率性而为的人,走到哪就是哪,看见哪的风土人情吸引人便停下来住上一段时间,没钱了便临时借着周围铁铺的器具铸些器皿换钱,只挣路费,多的都分给铁铺主人做谢礼。若是歇在山间野地里,便自己打些野味,也能填肚子。
      这样走走停停一年多,眼界与心境都较之以前开阔了不少,自身的气质也越发出众。他没有目的地,走到哪里便算是哪里,如今沿着玉衡故道一路往南,竟然恰巧走到了王城地界,也是有幸。花了个把月把京郊王城游览了个遍。
      时值夏末渐秋,齐之侃在王城城郊外的山林中建了一间竹屋来居住,竹屋并不算华丽,甚至有些简朴,但其周围一片茂林修竹,苍翠挺拔,也衬得竹屋颇为雅致。这天上午,他沿着小路出来散步,顺便随手拾些柴禾回去,准备做午饭。忽然听见急急的马蹄声伴着嘶鸣从远处传来,重重的顿了一下之后又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齐之侃不由的有些担心,莫不是马受了惊把人给甩出来了吧。来不及细想便寻声而至,眼前有一位衣着锦缎的公子,额头躺着血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左腿不自然的摆放着,看上去可伤的不轻。齐之侃退后一步四周环顾了一下,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深处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把人留在这里肯定不行,野兽循着血腥味不久就能来把人给拖走,这公子衣着不凡,把人冒然带走说不定还会引得人家中着急,但是他脑袋上还在淌血,腿上的伤也不能耽搁。
       左右权衡一番,齐之侃还是决定把人给带回去,起码要把伤口处理了再做打算。想着就把人小心翼翼的背在背上,往回走去,连拾好的那捆柴都只能抛在一边,无法顾及。
      “这公子看着和他身材相当,但这分量可着实不轻啊!”齐之侃背着人稳步走在山路上时不禁这样想道
      一路避开石子路比以往多花了些许时间,回了木屋,齐之侃也不在意那公子身上的尘土,便将人去了鞋袜往自己床上放去。转身出去打了盆清水进来,挽起衣袖把那人的头冠摘了下来,用布巾沾了水细细的将头上的伤口擦洗干净,然后找出那猎户大哥好心留给他以防万一的金疮药,洗了手,轻轻地抹在那公子的额头和面颊的伤口之上。
快速处理完这些皮肉伤,开始轻手轻脚地将那人身上被刮破染了血和尘土的 衣裳脱去,好在房里就他们两个爷们横竖也不用避嫌,齐之侃又换了一盆清水,帮那人把身上擦洗干净,自己削了两块竹板,把不穿的中衣裁成了临时的绷带,依照着先前跟着郎中学的正骨方法把那人的左腿固定住,最后怕人着凉,还把自己的薄被给那人盖上,这样总共约莫弄了半个多时辰才算彻底完事。
     齐之侃这时才终于能停下来好好地看一眼,这位被自己救了的公子哥剑眉星目,五官儒雅里透着威严和贵气,身材修长却全无瘦弱之感,齐之侃看到这会心一笑,将刚才随手放在床上的衣服拿起来,准备待会去后厨的时候顺手洗了,起身正要走的时候,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向走到了桌前,用瓷碗倒了碗清水放在床边的案头上,才出了门,抱着衣服往后厨走了,是了,失了血的人醒来恐怕是要口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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